低頭思故鄉 - 游泳討論

還不會游泳的時候，
倒是很常去基隆的和平島看海
基隆是除了出生地外，住第二久的地方
最頻繁前往的當然是夏天
冬天雖然另有風情，
但岸邊也多蟄伏了某種危機感
遂時節一冷便幾乎沒去

先從住處暖暖區騎車到公車總站
搭上101，在市區蜿蜒繞行一陣子
約20分鐘後經過和平橋時，
就進入氣氛與繁榮市區截然不同的濱海小村鎮
市區浮滿垃圾跟油污的基隆港吹著混雜臭味的海風
和平島的空氣則仍有印象中那種熱呼呼的單純鹹味

繳了門票，
可以游泳的地方大致上就是一個往左，一個往右
左邊是水泥圍起來的深水區，以及人造的戲水淺池
戲水池是過濾水，深水區則直接引通海水
踏著沙灘，吃著香腸，一群國中生突然奔過我身旁
一個接一個咆哮地猛躍而起，再極盡砰然地落入深水池
同樣的喧嘩聲也來自深水池旁的烤肉區
渾身濕淋淋的年輕男女，
就著滿臉水珠彷彿海水也是佐料般地大啖

往右的「游泳池」就很少人在游了
走過豆腐岩，再繼續往最裡面的涼亭走，然後下到岩岸
看了這麼多年來，緊鄰豆腐岩的這塊岸邊幾乎是原住民的地盤
有時是從意外的巨石角落裡，
從那角落的水面下緩緩走出人影
原來是包在黑色潛水服裡的臃腫婦女提著盛滿海膽的網袋上岸
或是一群健壯黑黝的男子正把婦女們從岩石表面敲下的「壺」
集中後，完整地放入底下熾烈燒著漂流木的大盆裡水煮
我問，原來殼上佈滿孔洞的「壺」活著敲開會「流掉」
所以要先煮成固體…
說著對方就敲開煮熟的殼給我，
讓我將裡頭還熱燙著的物體掏倒入嘴裡
吞嚼下口感像是蛤肉的東西後，
「鹹的」我說
原住民都笑了起來

有時是穿著學校制服的四五個原住民少女，
似乎是因為幾次週末彼此也看得面熟了
便完全無視我這不知是觀光客還是怪叔叔的目光
在岸邊一個天然平台上嬉戲，讓漲潮不斷拍擊她們
那充滿活力的青春胴體在水花中若隱若現
我好幾次捺住拿起相機的衝動，
不知是因為下意識認為這種美只能用記憶最好
還是因為怕下次會被揍
於是在被毒辣的陽光曬得恍恍惚惚的猶豫之間，
這些女孩一溜煙便往遠處游出了岸，
變成海面上的幾條美人魚

我慌慌張張背起包包，尋著一塊塊濕滑的突起踏腳處
開始盡可能往前走，終於走到盡頭的崖邊
這時已經高起海面兩三公尺
眺望那些女孩的同時，心裡想的卻不是相機
而是想著總有一天，
或許再也沒有辦法這樣常常看到大量的水了

後來有天，
買了單張票，進到俱樂部裡，
開始游泳。

而沒多久我也真的離開了基隆
至今再也沒看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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