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漢的羽球/黃崇凱 - 羽球

【門外漢的羽球】/黃崇凱

我以前以為所謂的打羽毛球是那種在四合院空地兩人拿著羽球拍很慢的揮來揮去，要忍受
風的干擾，要無視別人並不覺得你是在運動只是隨便玩玩。
但大多時候，我看到有人打羽毛球，就是這樣隨便的在路邊、窄巷玩著。

直到四年前偶然看完刺激的倫敦奧運羽球男子單打決賽，我才對這項運動改觀。
後來某次在體育館打籃球，隔壁場子有人在打羽球，我才親眼見識到羽球的速度。
據說許多羽球手的扣殺常常超過時速300公里，也有到誇張的400公里以上的紀錄。

所以今年林丹和李宗偉又在里約奧運出賽，就期待著這兩人再上演頂尖對決。他們兩個就
像羽球界的「山普拉斯對阿格西」或「魔術強森對大鳥柏德」，展現出羽球的最高水準和
藝術質地。看他們比賽，就像看兩本羽球百科打球，就連我這樣的門外漢都為之緊張和尖
叫。

兩人分別都在前幾年出版自傳，林丹書名是「直到世界盡頭」，在倫敦奧運完成二連霸後
出版，此時他的左手肘已刺上五顆星星，代表他拿下羽球界最重要的五個大賽冠軍。他不
只一次受訪時提到李宗偉是他心中技術最全面、最欽佩的對手，他的禮讚之詞，常會讓人
誤以為李宗偉時常擊敗他。

李宗偉的書名是「敗者為王」，頗有些自嘲的意味：他雖然貴為世界排名第一，卻很少拿
下重要決賽的冠軍，尤其是最被看重的世錦賽和奧運，而這十年來，不斷擋在他和冠軍之
間的就是人稱「超級丹」的林丹。李宗偉在受訪時也提到，自己也不知該怎麼說老是拿不
到大比賽冠軍的事實，只能盡力打好每場比賽。同時他提到孤獨感：其他隊友都提前打包
回家了，只剩他還在孤軍奮戰。


林丹說，他很難想像李宗偉身上背負的沈重壓力，整個大馬的人民都希望他能贏，所以李
宗偉總是帶著負荷打球。相對而言，他自己就沒有那麼大的壓力，因為中國還有很多其他
好手，林丹輸了還可以期待其他人。但李宗偉只有自己一個。

林丹說自己就跟一般80後沒什麼差別，也看漫畫，好比說他最愛的《灌籃高手》。經歷了
昨天經典一戰，林李交手的第37場，李宗偉終於勝出，兩人皆似氣力放盡。他們都說，彼
此都32、33歲了還能保持這狀態跟其他球員競爭，還能在賽場上交出精采的比賽，都是值
得慶幸開心的事。因為羽球選手的生命很短，退役後想再有機會打好比賽都不可能了。
不知道林丹昨日賽後有沒有在腦中浮現《灌籃高手》的結局：湘北隊在克服落後山王工高
20分以上的劣勢，在最後一秒逆轉勝，卻也在全國大賽止步。


因為拚盡全力打敗山王的湘北，輕易被下場對手送回家。高三的赤木、木暮終究沒能完成
夢想。

這也是我看銅牌戰的心情。

儘管林丹還是無比強悍的將比賽拉進第三局，且在最後關頭再次打到17比20，
卻還是被23歲的安賽龍狠殺最後一球。
這是決定林丹球員生涯深度的一球：他獲得第四名，
幾乎正式宣告過往統治各大賽的能力
消失。

所以看到他說，如果在上屆奧運後退役，他可以完全不帶遺憾的離開球場，所有的榮耀皆
在身上，一如林丹媽媽小時候對他說的：美國有喬丹，中國有林丹。

但林丹沒有退，他想跟最強的對手繼續拼搏。就像喬丹後來又在巫師隊復出一般，球迷在
意著球員生涯的完美，球員卻想在能力消失前，跟最高層級的對手較勁，享受賦予比賽意
義的快樂。


昨晚看男雙金牌戰，大馬組最終在第三局因為緊張而沒能掌握兩個賽末點，只差一個球，
成了銀牌。當時網路鄉民都說，看來上天註定李宗偉要去拿下大馬的第一面奧運金牌了。

可惜這不是勵志故事。
最終李宗偉連續輸掉極為接近的兩局，照例拿下連續三屆奧運銀牌。

他們分別輸給小自己10歲和6歲，正值攀升顛峰的對手。

然後他們的時代就像一記來不及回擊掛網的球，掉落在記憶的球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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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為小說家、文學編輯，原文臉書張貼，已獲作者同意轉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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